如她所料,这是个聪明女子。 她经商时见识过太多苦出身的女子,天底下有那么多可怜人,若非走投无路,有几个愿意看别人脸去以侍人。 何况那还是个对她不闻不问的男人。 她朝旁边看一眼。 秋霜和新便马上领人出去了。 杜心奴临走前又拜一拜,看了看她的脸才离去。 栖迟听久了,也累了。 她捶两下发麻的小腿,从案席上站起来,走出门。 踏着楼梯下去,转过身,便看见了站着的男人。 伏廷站在楼梯旁,身姿笔,眼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是否看见那个杜心奴被带走了,站在他身前,说:“人我已送走了。” “我看见了。”他说。 她心思微动,问:“我处置的如何?” 如何?伏廷想起先前所见,薄轻抿。 有风度,有涵养,出手阔绰,不急不躁,几句话就将对方打发了。 兴许别人还对她生了。 连他也心生佩服。 但见眼前的女人在等他回应,开口却故意说:“善妒。” 栖迟眼睫颤一下。 确实,身为一个正室夫人,不管如何,到底还是把人送走了,的确算不得贤良淑德。 她瞄着男人,他身前的军服沾了路途的风尘,翻折的领口灰蒙蒙的,贴在结实的膛上。 她手指动一下,轻声说:“便当我善妒好了。” 伏廷看着她。 没想到她还大大方方承认了。 下一刻,口上多了手指。 女人的手指点在他口处,她说:“反正你身边除我之外,不可能有旁人,来一个我还会再送一个,来十个我就送十个。” 伏廷看着那手指,紧了腮,目光转到她脸上,牢牢盯着。 敢对夫君这么放话的,他头一个见,竟有些想笑。 他嘴一动,又想她:“凭什么,就凭你是我夫人?” 栖迟忽然收回了手。 是因为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应当是新和秋霜回来了。 她眼看着他,猜不透这男人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暗暗咬一下,低声回:“不错,就凭我是你夫人。” 她在他身上如此付出,他终是要收回本的。 岂会叫别人摘了硕果。 这男人,还有这男人背后的一切,除她之外,谁也别想染指。 新和秋霜到了门口。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了。 伏廷手按一下口,仿佛她点的那一下还在。 回想她方才的眼神,有些后悔故意她了,倒叫她生出几分认真来。 随即又想笑,是没想到,她还会有横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罗小义:三哥,为了你的幸福,我今天又揭了你的短,请你别打我。 伏廷:…… 第十八章 住在这座临近马场的顶阁里,就连半夜也常能听见马嘶声。 栖迟睡得并不好,但还是一早就起了身。 只因今伏廷要去马场,她这个大都护夫人也要随行。 她坐在镜前,想着稍后需见外人,对正在给她梳妆的新说:“妆上重些。” 新应是,给她绾了庄重的髻,又忙着给她描眉,忽而想起缺个帮手,朝房门口看了一眼,疑惑道:“怎么没见着秋霜?” 正说着,秋霜就进了门。 新想叫她来搭手给家主选珠钗,她却像是没瞧见示意,走到栖迟跟前说:“家主,方才罗将军将我叫去了。” 栖迟看向她。 秋霜不等她发问便说了下去。 罗小义叫她去,是为了问打发那箜篌女时花了多少。 栖迟先是在想他问这个做什么,随即就想到,他怎会知道她在杜心奴身上花了钱? 她问:“你告诉他了?” 秋霜回:“未得家主吩咐,只说了个大概。” “那他如何说?” “他说记下了。” 记下了。是要还给她不成? 栖迟顿时就明白了。 罗小义怎会想着来担她的花销,必定是伏廷叫他问的。 他竟然知道她在杜心奴身上花了钱。 那便一定是看见她是如何处置的了。 他明明看见她是如何处置的,竟还说她善妒? 真觉得她善妒,又何必还来过问她花了多少? 这男人,果然是故意的。 栖迟有些气闷自己又遭他耍,随即却又笑了。 心说:可真是个嘴硬的男人。 到底不是真说她善妒,她心情好了许多,转头说:“我自己选个装点吧。” 新立即将沉甸甸的首饰盒子捧到她跟前来。 …… 妆成,从顶阁里出去,仆从禀报说大都护已与罗将军先行一步去马场里了。 李砚还乖乖等在车前。 他有些期待,呵着气暖手,一面道:“姑姑,这还是我头一回见识马场。” 栖迟将揣着的手炉给他,给他拉一下身上的大氅,说:“跟着你姑父,以后有的是这样的机会。” 她想带他来这一趟是对的。 至少他与伏廷亲近多了,这是好事。 ※ 今无风无雪,还有头在,虽然依旧冷,却是个看马的好天气。 马场中一座高台,是连着他们落脚的别院所建,矗立在马场边沿,上面分隔了一间又一间的独室,是供人休憩之所,也是个观望马场的好地 方。 栖迟登上高台,走进去一间,站去窗边朝外望,能看见围栏里挤在一起的马匹,蔚为壮观。 近处,李砚已跟着新走动去了。 远远的,有不少车马正在驶来。 她细细看了看,猜测那些应当就是从其他州府过来的达官显贵们了。 身后门帘忽的一响,她回头,看见了那个嘴硬的男人。 伏廷一身蟒黑胡服,上惯常佩刀,低头进来,抬起眼,在她身上停顿住。 栖迟自知今是特地打扮过的,头上鬓发庄重,点过盛妆的一张脸,着他视线,轻声问:“如何,好看么?” 伏廷眼动两下。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貌美的女人。 栖迟本也不等他开口,接着便说:“算了,我不过是个善妒的,如何能好看的起来。” 他眼稍沉,目光追着她,看她神自若,便知她是故意的。 心说:这是又回敬过来了。 他也不多言,坐去一旁榻上,手在旁边拍一下,说:“过来坐着。” 栖迟挑眉,她知道这男人那点气还没过去,这几天一直与她别扭着。 昨还刻意说她善妒,此刻竟然会叫她过去他身边坐着。 她心中意外,一时便没动。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