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灼灼倒也没觉着被一语道破身份不好意思,她笑弯了眼睛,走到江涧西的跟前三五步处停下,道:“原也没觉着能瞒过你,但到底还是心存侥幸。” 她虽然叫他一声师父,但言语间并没有太多敬意。 江涧西细看她两眼,道:“下回整个漂亮些的面具带着。” 唐灼灼听出他话中的嫌弃之意,瘪了瘪嘴。 “就这么一副面具,我整来已属不易,师父将就瞧着。” 江涧西目光落在她姝丽的眉眼间,有了片刻的失神 ,再回神是又是一副不羁的浪子样。 “说罢,问凝血散做什么?” 唐灼灼不好说出里发生的事,因这事已被霍裘全面封锁了消息,如今她尚且不知江涧西是敌是友,和盘托出未免太过草率。 “我在里,见到一滩黑血,形若黏胶久久不散且伴有腥臭。”她边说边拿眼偷瞥江涧西。 江涧西面不改,闻言只是低叹了一声,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吧。” “不该管的事少管一些,你这命本就是我捡回的,弱得很。” 唐灼灼见状,也只好歇了心思。 江涧西不想说的事,一个字也不会多言,就如同那时她着要学制茶时,软磨硬泡数月也无甚结果。 见她又蒙上了那层面纱,江涧西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多了嘴,“皇上身上的南疆虫蛊,可是你用法子解了?” “是。”唐灼灼毫不迟疑地答,声音脆甜脆甜,江涧西倏尔一笑,走过来了她的发丝,笑得沉:“你被接回唐府之时答应了我什么?” “唐灼灼,你对我能不能有一句真话?” 男子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袭来,唐灼灼皱着眉微不可见地后退几步,两条眉皱得十分紧,反驳道:“南疆蛊虫何其凶险你我皆知,霍裘是我夫君,我自然无论如何也要保他无恙的。” 江涧西倏尔回过神来,抚了抚额头,“那不是普通的虫蛊,你用的药太烈,虫毁人亡。” “种下蛊虫的,是南疆世家贵族的一名嫡系子弟,如今已然身死。” 说罢,江涧西回过头来,一字一句地强调:“我如此说与你听,可明白了?” 唐灼灼几乎是瞬间就警惕起来,“有人想与我寻仇?” 多说无益,江涧西将棋盘上横亘着的木牌放进她手里,别有深意地道:“灼灼,别与我为难。” 等唐灼灼回的时候,外头天已然黑了下来,她心里惦念着江涧西说的话,心不在焉得很。 安夏也已回了里,见她从内殿出来,心底又是涌过一阵异样的觉,忙上前禀报:“娘娘,奴婢已出见了江太医,只是他说今已有客人,可否改再议。” 唐灼灼不甚在意地颔首,从一本晦涩的古书中抬起头来,外头的风有些大,簌簌地吹卷着落叶,她指尖不正常地白,也不知听进去安夏的话没有。 “本知晓了。” 她抬眸望了一眼外头的天,问:“皇上可曾来过?” 紫环在一旁摇头,唐灼灼才真正放下些心来。 她手里捧着的书正是有关南疆甸族,那里的人世代养蛊,蛊虫食人气成长,甚至有人以身饲蛊,等到用时将蛊虫驱出,附在另一人身上,格外难。 如果真如江涧西所说,霍裘当初被种下的是这种蛊,那么刮骨蛊的方式都没了用。 她轻轻合上书,睫轻颤。 那么上辈子,霍裘用的是何种方法呢? 片刻后她随手出白玉花瓶中一枝桂花枝,手腕微微一抖,细细小小的小花儿就撒了她一身。 怎么如今眼看着将前世的烂摊子都收拾完了,却又惹上了一身的麻烦? 第六十一章 当天晚上, 夜沉入天际, 同时也浸入了墙, 唐灼灼原想着等霍裘的,却在用膳时头就一点一点的,却是困乏极了。 等霍裘到的时候, 美人原就嫣红的瓣上沾了一些酒,甘香清冽, 酒随着她嘴动而泛着人的水光。 一眼瞥到桌上的酒盏, 再瞧到美人如今的醉态, 霍裘嗓子染上了一层干哑。 “你们主子喝酒了?” 紫环福了个身,笑着道:“娘娘原是坐着等皇上的, 等着等着忽然就想着吃些酒,奴婢们拿了最不醉人的果酒,不想娘娘抿了几口,还是醉了。” 霍裘闻言, 不由得勾了勾。 他微一摆手,屋里伺候的人就极有眼力地退下。 男人光是站在那不说话,也如天边皎皎而清冷的明月,唐灼灼微微清醒, 眨了眨眼, 而后弯了眉目。 她脸上的那条疤早已消了,如今脸上再是光滑白皙不过, 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令人口干舌燥的莹泽,勾人心魄。 霍裘着看她咿咿呀呀美人娇懒无力的模样, 倚靠在门口慢慢柔和了眉眼,那双明黄勾金线龙纹的足靴却是一动不动,离她十几步的距离。 他一不动,唐灼灼就倏尔潋滟一笑,冲他招招小手,声音极小,却极其娇糯。 “你过来。” 霍裘一挑剑眉,长这么大从未被女人如此对待过,这倒是叫他大开了眼界。 话虽如此,可他双脚却宛如不受控制一般向前走了几步,还未到她跟前,怀中就撞进娇小软绵的一团。 他常年练武下盘极稳,定了定心神就把人拉上来,沉声道:“越发胡闹了。” 唐灼灼抬起脑袋,一双美目里泛着粼粼的水光,皱眉伸出粉的手指头点点他膛上的龙纹,极不意的嘟囔:“陛下怎么又这样凶?” 霍裘听得她的抱怨,膛震动几下,将她不安分的小手捉住。 这小东西如今倒是越发没有良心了,各种不抱怨信口拈来,他何曾凶过她半分? 他又哪里舍得? 分明恨不得将毕生温情耐心付诸于她身。 “可撞疼了?”霍裘将她一张粉的桃花面扶正,皱着眉细细按她大力撞上来的额心处,声音里夹杂着些微的溺宠与心疼。 唐灼灼脸更红了几分,觉着这屋里有些热。 她喝了些酒微醺,原就绵软的身子如今更是显得柔若无骨,几次要从他怀里滑下去。 渐渐的,这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旎。 霍裘被她带着果子味的鼻息得喉头发紧,一手捞过她软如面团的身子,一边哑着声音道:“朕抱你去榻上歇着醒醒酒。” 说着就要唤人备醒酒汤。 却被一只生生的手指堵住了他即将说出口的所有话。 唐灼灼食指含香,眼神既娇且媚,揪住他前的衣物认真强调:“臣妾没醉。” 为了证明自己没醉,她费力地稳住身子,皱起了眉头向他展示自己一身的衣裳。 霍裘早在进来时就已注意到了这件火红的舞衣,上面点缀着点点星光,华丽到了极致,穿在小娇气包身上却刚刚好,两者之间相得益彰,只叫泰山崩于顶也能面不改的崇建帝眼神也有片刻的离。 “臣妾给皇上舞一曲吧。” 她昂起下巴笑,指了指一旁放着的长笛,笑:“有劳陛下吹笛助兴了。” 霍裘目光也落到那杆玉笛上,眼前的女人娇媚到了骨子里,他却未见过她一舞的情态,如今她自个提出,他又岂有不奉陪之理? 然骨子里的私心却还是,此处唯他与她。 如此,崇建帝自然乐意至极。 笛声倏尔袅袅而起,如云雀晨起没入云霄,悠远舒长,这个时候,唐灼灼却皱着眉,脚下一个不稳,却又极快地扶着桌面站了起来。 霍裘神变化一下,笛音的调都高了许多。 她真的醉了。 唐灼灼火红的袖袍一挥,一道绝美的剪影便呈现出来,但也仅此而已。 她脚底一个旋转,眉目间皆是离的光,离着霍裘不过两三步的距离,说好的跳舞也不舞了,只是偏头望着他笑,那笑容衬得她眼角泪痣灼然。 霍裘别开了视线,搭在玉笛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到泛了白,险些被她得了所有分寸。 唐灼灼微微眯着眼睛,得意得不行,她微凉的柔夷抚上男人再清冷不过的面庞,见他陡然间幽深至极的目光,脑袋就埋进了他泛着淡淡龙涎香的膛里。 曲子仍在继续,虽被她得断断续续,但好歹一曲终了,霍裘受到怀中不断动的一小团,眉目柔和得不像话。 “困了?”她发丝柔软,摸着手极佳,像一只软了爪子的小兽,乖巧得令他也软了所有心肠。 唐灼灼沉默片刻,倏尔抬了头望他,眼角有泪在闪,男人身子陡然僵了一下,才冷了脸要问话,就听她委屈得不行,道:“这曲相思,陛下弹错了调,足可见对臣妾的敷衍。” 霍裘愣了一会,旋即气得咬牙。 她一刻也不叫人省心,淡淡一瞥就足以叫他失了所有控制,勉强将这曲子弹完,却叫这小没脸没皮的一顿好生嘲笑。 不过下一刻,唐灼灼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形,嘴里像是含了糖一般,她道:“不过无事,妾很喜的。” 沙沙哑哑低低怯怯的一句,明明喝了酒的人是她,霍裘却是觉得自己也是微醺了。 片刻,他紧了紧手臂,将小姑娘抱得更紧一些,声音如同得极紧的弦,“娇娇喜就好。” 唐灼灼退出他温热的怀抱,纤长的手指指着桌上备好的酒与菜,勾了男人的小指,道:“臣妾方就叫人备好了,皇上可有兴趣喝些小酒?” 霍裘一衣袍坐下,轻微颔首,似是不经意间问:“娇娇想将朕喝倒?” “自然不会,饮了这合卺酒,陛下就可歇了。”唐灼灼脸有些红,执着酒杯的手有些细微的抖。 霍裘面上的笑意慢慢凝滞下来,他似乎没有听明白这话的意思,破天荒地问了一句:“合卺酒?” “不喝了不喝了。”唐灼灼耳子红透,伸手才要夺了他跟前的那小小的酒杯,就被男人温热宽大的手掌包裹住。 “娇娇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霍裘握着她手的力道大得惊人,一双黑瞳里酝酿着数不尽的风暴,强迫着她直视自己。 唐灼灼只抿不说话,最后连头也低下去了。 “臣妾记着,新婚之夜,是失手将合卺酒打翻了的。” 片刻,她略显低落地出声,眸子里也蕴了一丝雾气,瞧不真切面上的表情。 霍裘面上的神情却是彻彻底底地凝重下来。 他们的新婚之夜,外边的大红灯笼挂了窗梢枝头,烟花一朵朵地在夜空上绽放,可他们两个人,一个冷着脸打翻了合卺酒,一个漠然叫人收拾了局面。 那杯合卺酒,曾让霍裘和唐灼灼都耿耿于怀。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