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霍裘身上的蛊毒一解, 任谁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 连带着旁人看唐灼灼的目光都分外不同了些,其中以寒算子和李太医为甚。 天儿正热,宜秋里面并排摆了几个冰盆, 几个女摇动着不大不小的扇,加上果盘里的甜橙香味儿不断溢出, 整个殿倒像是一座水晶一般, 凉异常。 唐灼灼正儿八经坐在小几前, 手里拿着一玉杵,将跟前小碗里的冰块细细捣成冰屑, 再时不时从一旁的玉碗里倒些果汁进去,碎冰就成了各种各样的颜,瞧着稀奇得很。 安夏伺候在一旁,笑着端走了剩下的果汁, 瞧着主子这么开心,她就忍不住道:“自打给殿下解了蛊,娘娘这心情啊,就跟天上的太似的。” 唐灼灼抿一笑, 也不掩饰, 手下的玉杵与碗每次碰撞都发出低低的闷响,她道:“你倒是打趣起我来了。咱们东里知晓这事的哪个人儿不开心?” 说罢, 她把手里的玉杵放在案桌上,瞧着淡粉的桃碎冰不甚意地摇了摇头头, 又了泛酸的手腕起了身。 安夏递来帕子给她擦手,到底没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娘娘,您是怎么会解蛊的?” “李太医都束手无策呢。” 唐灼灼脚下的步子不停,笑着回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世上有能耐之人太多了。” 安夏言又止。 道理她自然是知道,可问题这有能耐之人恰恰是自小千娇百宠长大的主子,这让她有些茫然。 娘娘她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学会的解蛊之法? 若是被老爷夫人知晓了,指不定会惊讶成什么样呢。 唐灼灼自然知晓她心里的疑问,走到妆奁盒前挑了一件珊瑚手钏戴上,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问:“本先前让小厨房做的糕点,可送来了?” 霍裘种蛊之事知晓的人毕竟极少,是以唐灼灼会解蛊之事也鲜有人提及,一来是防着霍启那边儿,二来也是她喜静,不想招惹过多的麻烦上身。 更何况霍裘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可在背后嚼舌。 安夏是个忠心的,是以唐灼灼这世就格外信她一些,但她到底是个婢子,知晓太多对她不是什么好事,反而会招来祸害。 这也是唐灼灼不愿彻底为她释疑的原因。 她话音才落,紫环就端来一个古木的食盒,还未打开外层的木盒,就已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儿。 唐灼灼微微翕动鼻子,舒展开眉心,笑得眼睛只剩下两团小小的月牙儿,她脆声道:“本闻到了马糕的味儿。” 紫环一边点头一边笑:“可不是?里头有小厨房今儿个才做的新鲜糕,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和鼻子。” 唐灼灼了隐隐泛疼的手腕,道:“走,咱们也学着钟良娣,给殿下送些小酒小点心过去。” 紫环与安夏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瞧到了鲜明的笑意。 才出了宜秋的殿门,烈当空,热浪滚滚扑面而来,唐灼灼不小心让风里的沙子了眼,泪水一个劲儿地,等到了正大殿的时候,眼眶底下还是通红的一片,像是才大哭过一场一般。 张德胜见到这位,面上的笑还未彻底绽开,就瞧见了唐灼灼团扇下的那双眼,不由一愣,而后一面将人引进去一面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唐灼灼用团扇遮了大半边的脸,道:“来时叫风了眼,殿下还在议事吗?” 张德胜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弓着回:“正是,几位先生都在里头呢。” 唐灼灼生生止住了步子,眉心一皱,“那本就在外殿候着吧。” “娘娘,殿下早就吩咐过了,若是您来了,无需在外候着,进去便是。” 唐灼灼朝内殿的方向瞧了几眼,才接过紫环手上沉甸甸的食盒踱步进了内殿。 里头与外头泾渭分明,前一刻还是热得心慌,下一刻身上就起了细细的疙瘩,唐灼灼抬眸一望,隔着一层珠帘,霍裘与另外几人的身形若隐若现。 许是听见了动静,里头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唐灼灼面上蒙着一层面纱,只余一双如洗的妙目在外头,隐隐勾勒出令人心动的余韵。 她在珍珠帘外站定,稳稳福了福身,声音端重清丽:“妾请殿下安。” 无人应答。 片刻后,沉稳的脚步声到了跟前,霍裘掀了那层珍珠帘,将人虚虚扶起。 他的目光停在她手里的食盒上,隐有一笑,“来给孤送点心?” 唐灼灼默了默,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桃花小酒往身后藏了藏,一面低低地嗯了一声。 霍裘视线幽深,将人引了进来。 唐灼灼一进去,就听得寒算子笑着调侃:“臣只知太子妃针灸手段了得,没成想这酿酒的功夫也是一绝。” 他们都是常年饮酒的人,鼻子一动就能闻出来酒味。 唐灼灼将食盒放在案桌上,抬眸望过去,却见殿内站着的三个人竟有两个是人。 除了寒算子,站在右侧的男人抱拳,一双桃花眼惹眼至极,细看眉间与唐灼灼有三分相似,见她望过来,咧嘴笑了笑。 唐灼灼转而回首看了看霍裘,见他面无异,才紧抿着下心底的诧异,到底还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 那是她的二哥唐渊,也是三个兄长中最疼她的那个。 她自从重生后就没见过几个兄长,而前世冷的三年,就算偶有想起,她也是心幽怨的。 而站在左侧的人温润如玉,儒雅异常,眼里闪着睿智的光,笑得和煦生风。 唐灼灼没见过此人,直到他抱拳温声向她问安,她才似是想起什么,不动声笑着问:“殿下,这位可就是妾的三哥哥异常仰慕的柳先生?” 能与寒算子同进同出的,除了柳韩江,她倒也想不出旁的人。 霍裘眼神凝在她泛红的眼角,方才匆匆一瞥倒没注意,如今一瞧,分明是才哭过不久。 谁惹着她了? “臣不才,当不得三公子的仰慕。”柳韩江儒雅地笑着回话,话里行间带着江南独有的温润气韵,唐灼灼脸上笑容渐渐淡了几分,面纱轻挪,出致的脸部轮廓。 “原来真是柳先生。”她顿了顿,旋即不再说话。 到底是外臣,她再是有心试探都无法。 好在霍裘这时沉沉开了口,声音醇厚低哑:“若是饿了就都来尝尝东的点心,可别说孤小气。”他的目光滑到那小瓶的酒上,朗笑一声:“这酒,孤就自个藏着了,等来年开,再叫人挖出来。” 寒算子和柳韩江迟疑着摇头,还是唐渊抚掌朗笑,道:“臣拖殿下的福,还是第一次吃到小妹送来的糕点。” 唐灼灼横横瞥了他一眼,自动忽略了他的话,但霍裘投过来的目光存在极强,她挪了挪身子,有些不自在了。 等人都走了,殿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霍裘捻了一块糕,甜丝丝的入口即化还带着一股子极为浓郁的香味,他下意识地皱了眉。 “殿下不喜?” 唐灼灼后知后觉地问,惹来霍裘似笑非笑的一眼。 跟前的女人娇弱单薄,纤不堪一握,合该是吃着这样的甜点好生养着的。 可那神乎其技的针灸之术呢?要怎么解释才好? 方才唐渊被他几句话套了老底,唐灼灼就没有好好瞧过几本医术,素里就是抚琴作画,再不就是捣鼓一些新奇的玩意。 霍裘望着她巴掌大的烂漫小脸,突然出声道:“唐渊和我说唐府里有埋了十七年的女儿红,孤对那个比较兴趣。” 唐灼灼没料到他忽然提起这个,慢慢憋红了脸,道:“他怎么还与殿下说起这等事?” 霍裘虚虚握着的手缓缓松了开来,他沉沉地笑,剑目里的暗光幽深不见底,一如他说的话,叫人怎么也摸不着头脑。 “娇娇,明一早启程前往西江,不后悔吗?” 唐灼灼眨了眨眼睛,后悔什么?跟着去西江?还是别的什么? 她隐约能猜出一些他的想法,但都太过模糊朦胧,她也不愿深究下去。 唐灼灼晶莹的指甲泛着素白的光,她上霍裘如炬的目光,只是鬼使神差般地点头。 一时之间,殿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中,与其说是没话可说,倒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唐灼灼垂下眼睑,睫轻颤几下,面纱随着颤动,完美地掩盖住了她眸子里的情绪。 霍裘心里疑惑什么,她怎会不知?可他不开口问,自己贸然凑上去一股脑解释了,又难免叫人觉得心虚。 而且有些事,就是解释清楚了也难保他不会多想。 霍裘转动着手头的玉扳指,挑开了那坛桃花酒的子,浓郁的酒香里混着花香,醇厚无比甘味绵长。 她尚还在失神,他就已亲自为自己斟了一小碗酒。 一小口酒下肚,他的舌尖蹿起灼热之,一路直到肚里,酒明明不烈他却觉着自己有些醉了。 她既自己凑了上来,那么往后的悠长岁月,就不能再退分毫了。 他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第二十九章 因着第二就要启程去往西江地, 唐灼灼在暮降临之前回了宜秋殿, 才一进去, 就见安夏将殿里原先着的馥郁玫瑰换成了带着水的月季,殿里顿时亮堂几分。 紫环扶着她在软榻上歇下,同时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唐灼灼轻轻呼出一口气, 身子放松下来,就连眼睛也不想睁开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她了额心出声问, 声音略显疲惫。 她随着霍裘去西江这事到底不算光明正大, 须得偷着来, 放不得明面上,所以知道的人也就两个大女, 其余伺候的人只以为她收拾行装准备去庙里了。 紫环点头,轻缓出声答:“娘娘,都收拾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说罢,她又凑在唐灼灼耳边说了几句话, 后者原本稍显慵懒的脸上慢慢沁出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玩味地道:“她还有这样的胆子?” 相比之下,紫环忧心忡忡, 瞧着自家主子丝毫不慌的模样, 有些急了,道:“娘娘, 咱们不得不防啊!” “唔……”唐灼灼玉手托腮,衬出一张人比花娇的脸, 略微无辜地道:“这事咱们口说无凭,还是告诉殿下的好。” 她扬了扬玉手,声音清脆带着难以察觉的寒意:“派人去正大殿走一遭。” 才从书房出门准备沐浴的霍裘听了张德胜的来禀,步子一顿,眉心一皱。 “太子妃派人来说的?”他眸子里的光有些深幽,旋即不反问:“为何不见她自个来?” 张德胜脸上的笑一滞,旋即试探着道:“娘娘下午才来过……”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