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手上的……” 霍裘冷冷皱眉,将她柔弱无骨的纤细手指掰开,语气罕见地带了一丝哄的意味:“回你殿里去,孤过几就带你去西江地。” 说罢,就深深瞧了她一眼,任由她将他间的玉佩扯下来,边吩咐张德胜道:“将太子妃送回宜秋。” 唐灼灼俏脸微寒,看得张德胜面皮抖了几抖,陪着笑道:“娘娘,天不早了,奴才送您回歇着。” 她手里握着的苏玉坠上还挂着一个致小巧的香囊,龙涎香的韵致缓缓逸散出来,她握紧了手头的香囊,默默咬了咬牙。 活该疼死他才好! 张德胜瞧她半天不动身子,将手上的拂尘往臂弯里一夹,而后猫着劝道:“娘娘,这外头风大,您还是回殿里去吧,殿下这会是不会见人的。” 唐灼灼琉璃的杏眸里闪着幽幽的光亮,月亮的光辉如水盈盈洒在宽敞的前庭上,映衬出地面上几个小小的黑影子。 “殿下的蛊是何时被种下的?”她垂下眸子,专心地瞧着手心里的那个香囊,半分没有挪动身子的想法。 他既然这么想将她打发开来,她就偏偏要守在外头。 张德胜为难地望了安夏一眼,心道不好。 “娘娘,这殿下不让管的事,奴才们哪能知晓啊?” 唐灼灼撇了撇嘴,而后把玩着手腕上的珊瑚手钏,对着安夏道:“去给本搬把椅子来,要舒服一些的。” 安夏左右为难,到底还是去了,这下张德胜有些慌了神,这殿下还在里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等会李太医就要到了,被这位瞧见了还不知晓要如何闹腾。 “娘娘,这殿下的命令,您是不听了吗?” 唐灼灼掀了掀眼皮,眉目如画顾盼生姿,笑得又柔又娇,偏偏嘴里说出的话却极其清脆笃定:“本自然是听的,可殿下如今身子有恙,难不成本还真要回宜秋去一觉睡到天明?” 张德胜默了默,再不说话了。 若真是这样,殿下心里指不定又要怄成什么样子。 他想起上回被摔碎的那些古董珍玩,突然觉得这风有些凉。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唐灼灼躺在婆子们搬上来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月牙的薄纱,眸泠泠,俏脸寒冰。 夜渐深,唐灼灼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安夏忧心得很,又接到唐灼灼的眼神,带着哭腔劝:“娘娘,您前阵子才好了一些,如今正是要好好调养的时候,怎么受得了这样的风吹?” 张德胜陪站在一旁如同木头人一样站着,听了这话面上拧成了一团,转身望了望身后灯火通亮的正大殿,认命地闭了闭眼。 这太子妃要是再出个什么事,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无妨,本身子如何自己知道,别哭哭啼啼的扰了殿下的清净。”唐灼灼睫轻颤几下,身子早就蜷成了一团,眸子里的神明灭不定。 前世里她全然不知他种蛊的事情,他一向是清冷矜贵的,在所有人眼里强大得无所不能,怎么会在自己面前揭这样的事。 当然,就算是他说了,彼时的她也只会轻笑几声巴不得他早点死了才好。 可如今她既然知道了这样的事,还怎么能做到置身事外? 张德胜虽然心里门清知道太子妃心里的算盘,却还是不得不站出来道:“娘娘,奴才再去同殿下通报一声,若是再不允,您就回去吧。” 唐灼灼轻轻颔首,纤长的睫遮住了杏眸里的暗,薄轻启:“有劳李公公了。” 张德胜心里暗叹一声,才硬着头皮进了内室,就见到霍裘瘦削的下巴微微昂起,发间眉梢都是细密的汗珠,听见了脚步声才睁开微微有些红的眸子,“太子妃回去了?” 张德胜膝盖一软,马上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道:“殿下,娘娘就在殿外头候着,说什么也不肯回去,外头风大,奴才怕娘娘这样吹下去身子吃不消。” 霍裘清贵的眸子望向自己麻木的左臂,上面大块大块的乌黑扭结动,细看古铜的肌肤下游动着一的黑线,飞速从手掌处扩散到小臂,如此反复,疼得钻心。 他漠然的收回视线,似是轻嘲般地笑笑,声音堪比刺骨的冰棱:“你如今倒是越发会办事了。” 外头的风声渐渐大了,霍裘推开那为他敷着热帕子的太监,踱步到了窗前,隔着些远的距离,他还是一眼瞧见了灯笼下的那个人儿,纤弱得像随时会被风吹得断线的风筝。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样狈不堪的自己,叫她见了还不知会被如何厌弃。 好不容易他们的关系才和缓一些。 霍裘眸子里的情绪被抑得极深,翻涌着从指尖溢出来的却是浓黑的血块。 张德胜被吓得失了魂,倒是霍裘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拭去了,片刻后才道:“太子妃未回去之前,不准宣太医。” “殿下,你这蛊毒已经抑不住了,这……这不请太医如何是好啊?” 霍裘眼皮也没掀一下,他了解唐灼灼是个什么臭脾气,不叫她做的事她非要凑上去,今能守在外头并不见得她有多关心他,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准她进来罢了。 正在张德胜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太医得了命匆匆忙忙地赶来了,还没有登上台阶,就见到了一惯没怎么过脸的太子妃。 不由一愣。 第二十五章 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这夜深重的坐在外头是在等主子爷? 可不对啊……主子爷什么时候会这样对她? 李太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唐灼灼眼见这李德胜进去半晌了也没冒出个人影,心里大概就有了计较,再一见着这神匆匆的太医,顿时有些心慌。 霍裘怎么了? 她玉手轻抬,了疲倦的眉心,而后轻声道:“安夏,本头晕。” 安夏一愣,旋即摸到唐灼灼冰凉的食指,才想劝她回宜秋去,话还没出口呢,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软软地倒下了。 “娘……娘娘?”她声音有些抖,却突然见唐灼灼不动声地朝她眨了眨眼,瞬间身子都凉了。 娘娘这是连殿下都要骗了啊! 霍裘才闭了眼忍下又一波的剧痛,却突然听李德胜失声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昏过去了!” 霍裘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往外头一看,已成了一团,那小姑娘的衣角都瞧不见了。 等他大步冲出去的时候,唐灼灼才被放在那张躺椅上,面白得如同一张纸,风一吹,她在外头的洁白手腕上铃铛直响,既凄哀又幽凉。 他打横抱起椅子上缩成一团的人儿,手腕处的剧痛噬心蚀骨,他却再没有觉得一丝疼意,心口酸的都是疼惜。 她既然想瞧,叫她瞧就是了。 唐灼灼只觉到自己进了一个宽厚坚实的膛,男人的身子火热,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薄荷的淡香,叫人觉得十足安心。 她轻轻颤动了几下睫。 有汗水滴到她白璧无瑕的手背上,她觉像是被灼烧了一下,死死忍住没有动弹。 她知道,这汗是被疼出来的。 可今不用这种方法,霍裘他这个人必定不会让她进这正大殿。 他行得极稳,步履带风,李太医还在后头追着连声道:“殿下不可使力,不可使力啊!” 霍裘置若罔闻,直到唐灼灼被珍而重之放在了柔软的榻上,男人才稍离片刻,后头跟着的乌泱泱一大片人皆是屏气敛声,大气都不一声。 他背过身去,女放下层层的玄幔,唐灼灼眼睛有些刺痛,片刻后才轻轻抬手拭去眼角的濡。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咸腥味,李太医看着霍裘的手掌,深深皱眉。 “殿下,您这蛊虫里的毒又扩散了,微臣替您瞧瞧。” 霍裘偏过身,道:“孤无事,你给太子妃瞧瞧。” 李太医手搭上帕子,沉片刻才收了手道:“回殿下,娘娘里子虚,前头接连两次风寒,这段时是再也受不得半点寒了。” 他每说一句,霍裘的面就更沉一分,直到李太医说完,他才神莫辩地开口:“都下去吧,药好了端上来。” 于是一屋子的女太监鱼贯而出,只剩下一个李德胜和李太医。 李太医神凝重,将霍裘的衣袖卷到小臂以上,大惊失地道:“殿下,臣配给您止痛的药可吃了?” 霍裘目光凝在榻上那层层的纱幔上,自己坐在黄梨木椅上,眼皮一掀淡漠道:“嗯,前段时间用完了,孤最近事多,忘遣人去拿了。” 这话说得,这南疆蛊虫发作起来能疼得要人命,偏偏殿下说得倒是风轻云淡的,像是全然不将这点疼不放在心上似的。 “殿下,微臣愚钝,只能帮殿下竭力抑制住却无法除此蛊。” 李太医说得惋惜,“若是万不得已,微臣只能为殿下试那个法子了。” 外头的对话一字不漏落在唐灼灼耳里,她手指微微动了动,揪住了里侧的一角锦被。 那个法子,她自然知道。 刮骨取虫,从虎口处至上臂的位置,通通要切开来,辅以特制的药材熬成浓汁喝下去,将蛊虫避出血。 唐灼灼紧紧闭了眼睛,所以前世霍裘就是用的这个法子吗? 那该多疼啊? 等李太医愁眉苦脸地拎着草药箱被李德胜送走后,霍裘就掀开了幔,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像是才被雨淋过的眼眸。 他默了默。 “殿下,妾头疼。”唐灼灼自知这些小把戏瞒不过他,撑着头缓缓坐起了身,强撑着对他笑了笑,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掩在袖袍下的左手上。 霍裘眸深浓,声音沙哑:“你倒是会作践自己的身子。” 他轻而又轻地拢了她额前的碎发,明明是万般缱绻的动作,说出口的话却是冰渣:“你知晓的,孤从不喜人多管闲事。” 唐灼灼眨了眨眼。 多管闲事?多管他的事吗? 她抿着不说话,霍裘轻轻笑了一声,替她了额角,修长泛白的手指又从额角辗转到眉间,力道恰到好处,唐灼灼却从心底深深泛出一股寒意。 他行走地狱,手里沾惹数不尽血腥,光鲜显贵的背后不是夜夜笙歌,而是一场场的谋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连个息的机会也没有。 唐灼灼敛了面上的笑意,低垂眼睑,从绵软的榻上站了起来。 霍裘不动声退开几步。 她就站在跟前,娇小的身子正好够他抱个怀,长发披在身后,她一抬手,袖口上绣着的雅致丁香栩栩如生,正衬得她眉目如雪袅袅婷婷。 霍裘心口蓦的一动,皱了皱眉。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