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数站在梅树暗影里,听着那两个内侍一边小声说话,一边从不远处走过,不由得微微冷笑了一下。太后的手伸得够长,他都走到这里来了,还有人专门“经过”说话给他听,这是觉得他不想娶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就会孤注一掷去找个家世好的“偶遇定情”? 当然,倘若他真是太后眼中那个在西北长大不知礼数的野孩子,说不定头脑一热就真的去了,自己挑一个,怎么也好过让太后随意摆布不是?不过,今他要是去了,只怕是正中太后的圈套。原来他就猜测,太后即使决定把桃华指给他,也要找个好理由,免得落了外人的口实。现在看来,太后是打算干脆坏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声,造一个内私会的实情出来,好叫众人都知道,不是她不给他挑个好的,是他自己看中了,做出些丑事来,太后反而是替他遮掩的,白落个好名声。 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沈数望了望上游那一片灯火。他还是得去看看,万一桃华没料到太后用这等卑鄙的手段,着了道儿怎么办?虽然一般来说,只要他不过去,桃华就不会有事,但世上事总无绝对,万一桃华受伤了,吃亏了呢? 刚刚举步,沈数便不由得摇头笑了笑,太后这倒是误打正着了,既然知道她要向桃华下手,他无论如何也得去看看的,否则又怎么放心得下? 两边的饮宴之地离得并不远,只是隔着一片梅林,因林中没有挂灯,便有一片黑暗将两边分开。看着好像泾渭分明,其实却更易于混进去。 梅林两边都有内监把守,但这么一片梅林,又连个灯都不挂,指着两边远远过来的灯光,哪里能看得清楚呢?更何况天冷,这些内监们瞅着没人过来就手跺脚,也不曾好好当值,沈数轻而易举就过去了。 女眷们那边也是在轩中饮酒,饮罢再出来赏灯。 这边的灯比皇帝那边更致,一株株枯树上不是扎着丝绸制成的绢花,就是悬着拳头大小的彩灯,灯面上绘着各折枝花卉,远望过去真如东君早降,鲜花盛开。其中摆挂着各的大灯,园子中间一座灯山,竟全是琉璃灯盏,最上头一盏走马灯转得滴溜溜的,上头绘的人似乎都动了起来一般。 沈数隐在梅林边上,过了片刻,便有一个女急匆匆走过,路边便有巡逻的内监低声喝问:“什么人?” “是我。”女停步,“礼部侍郎家的姑娘在凝碧轩等着,叫我出去拿她替换的衣裳呢。” “哦,那过去吧。”内监摆了摆手,“你也辛苦,这些姑娘夫人们一个丫头都没带进来,只叫你们跑腿。” 沈数在暗影里又笑了。太后这是算着时间叫人来给他透口风了?礼部侍郎家的女儿,这个人选找得不错。 说起来,今进的姑娘里头,出身最好的自然是靖海侯府的大姑娘,但就因为出身太好了,他是不敢去动的。毕竟靖海侯如今是皇帝信任的人,真要是他不愿意把女儿嫁了,求到皇帝面前去,皇帝或许就会替他调解了这事。反倒是礼部侍郎,论官位已高居正三品,可论实权却也没有多少,真出了这样的事,也只能认了。 沈数很想再等一会儿,看看太后是不是隔一会儿就派个女来走这么一趟,或者是在别处也在上演这样的戏,不过他心里惦记着桃华,还是往凝碧轩去了。 凝碧轩是紧临曲江江面的一处亭阁,就在今饮宴的华池轩附近。 这一段江岸边都是石头,江水又深,本来是不宜造轩亭的。但偏偏这段儿风景好,因此造行的人绞尽脑汁,用一条九曲桥从平坦的江岸处引过来,在桥末端建起了凝碧轩。 此轩下临深水,背靠起伏的江岸,从九曲桥走过来可看到沿岸花木,正面八扇长窗里又能一览整段江水,夏真是纳凉的好去处。不过这也有个坏处,就是如果被人堵了桥头,里面的人可跑不出来。哦,也不能说就完全没了办法,如果你会水,可以跳水游走,再或者你身手灵活,可以从江岸爬上去。不过这两个法子,一般的女眷们大概都做不到。 桃华现在就在凝碧轩里。一晚上她已经很注意了,最后还是被一盅雪梨羹泼了裙子。倒不是她没发现那女有把托盘打翻的趋势,而是在她身边伺候的女挡住了她躲避的空间。 “姐姐,不知道我的替换衣裳什么时候能取过来?”桃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屋里那个伺候的女。刚才跟着这女从九曲桥上走过来的时候,她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硫磺一类的易燃物,所以说太后不会是打算把她烧死在这凝碧轩里吧? “姑娘稍等一下,马上就会有人送过来。”女脸笑容,目光却是闪烁不定。 要说桃华上辈子在医院,天天病人跟水似的从面前过,不但是增加了诊治的经验,也磨练了察颜观的能力。尤其是有病人不治的时候,那些哭的喊的,谁是真谁是假,到后来她真是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人虽然有所掩饰,但那种有些游移不敢与人正面相对的目光,却足以证明她心里肯定有鬼。 桃华看了她片刻,这女就下意识地转过了头,笑道:“想是这屋里味道不大好,姑娘坐不住。我再给姑娘点上香吧,稍等等那边就会取了姑娘的衣裳来了。” 这地方是备来更衣的,难免会有点味道,但屋子里放了好几盆蜡梅水仙,香气浓郁,哪里算得上味道不好呢?然而那人说着,就走过去把旁边一个铜香薰里拨了拨,里头原先封着的一块香就袅袅冒出白烟来。 人拨开了香,就笑道:“姑娘且坐一下,我去瞧瞧送衣裳的人是不是来了——”她说着话一转头,猛然发现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的那位蒋姑娘悄没声的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才吓得要惊叫一声,后颈上被用力一按,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桃华冷静地扶住这女,将她放倒在地,端起她刚才倒的一杯茶,转手就把香浇灭了。这屋里花香气太浓,她分辨不出香里有些什么,然而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浇灭了保险。 凝碧轩里亮着灯,然而外面九曲桥上虽然每隔一段也挂着彩灯,却并没有点燃,因此是长长的一段黑暗。在这样的黑暗里走出去,外头的人很难看清楚出来的到底是谁。 桃华低头把身上的裙子解下来,翻了一面又重新系上。这裙子中间是一层柔软的羊皮,里外都是织花软缎,颜相似,只是花纹不同,就成了一件双面裙。这是薄荷的发明,防备的就是外面的裙面被脏又没有衣服替换的情况,没想到进还真用到了。 外头静悄悄的,桃华往外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天太黑了,现在出去并不安全,然而如果留在这里,就是等着别人掌握主动。 桃华拔下头上一包金铜簪,这是前几天沈数悄悄叫人送来的。簪头是赤金镶红宝石的如意形状,簪身却是黄铜包金,比之普通赤金簪子更坚硬,簪尾也更锐利。至少照着咽喉或者太戳下去,是真能戳死人的。 小心关上凝碧轩的门,桃华紧握着手里的簪子,沿着桥向黑暗中走去。她的身材跟那个人差不多高,所以即使有人真等在外面,一下子也难以分辨走过来的到底是谁。 类似硫磺的淡淡气味又飘了过来,桃华已经走到桥头,却仍然没有半点动静。正当她一颗心提到最高的时候,旁边黑影里传过来一声低语:“桃华?”接着一只手伸过来,猛地将她拽了过去,“你没事吧?” 桃华手里的簪子已经举起来了,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手一软,整个人都倒到那人身上去了:“沈数!你怎么在这儿?” 黑暗里沈数一手搂着她,一手在她头发上摸了摸:“你怎么出来了?”他还担心她吃亏呢,没想到她倒自己跑出来了。 天气很冷,但沈数身上却是暖的,还有股子淡淡的酒香。桃华在他怀抱里心已经落到了实处,但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几句话说明情况:“我把那人晕了出来的。太后是打算做什么?” 沈数踢了一下旁边一个东西:“有人在这里守着,准备等我进去就放火烧桥。”这太监还咬牙,大冬天的居然藏在水里,如果不是他有心先观察了一番,还真发现不了他。 “够狠——”桃华瞬间就明白了。凝碧轩就这么一条九曲桥通出来,把桥一烧就可以瓮中捉鳖了。而且行走水,来看的人肯定不是一个两个,到时候来个捉现场——啊呸呸呸,她说什么呢,谁是了! “你立刻回去看灯,但别让人看见你,这里我来布置。”之前他和邬正也预想过,太后究竟会用什么手段,只是想不到这么大手笔,连火都要放上了,也不管这会儿还没出正月走了水吉利不吉利。 “你小心些。”桃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还是握了一下沈数的手,有点舍不得立刻走。 沈数反手去拉她的手,摸到她攥在掌心里的簪子,不由得一阵心疼,冲动地拉过她来,借着远处灯火的一点微光在桃华额头上亲了一下:“过了这次,就好了。” 桃华的脸被风吹得冰凉,就觉他的嘴像火一样热,从额头一直烫到心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开的,直到看见前方的灯山才清醒过来,先把簪子回头上,然后躲着来往的人内监,站到了灯树的影里。 眼下大家都已经四散开来看灯,她站在暗处并不引人注意,反倒看着前方灯山下的太后等人十分清楚。过了一会儿,她就听见有人在喊:“凝碧轩走水了!” 两边饮宴的地方离得这么近,走水的消息立刻就传到了皇帝那边。跑来传信的内监先把席上众人都瞟了一眼,才扑通跪倒在皇帝面前:“皇上,凝碧轩走水,把安郡王隔在里头了!” 席间立刻就有人去看沈数的座位,果然没人。 皇帝匆匆赶去凝碧轩时,就见太后带着一群人站在江岸边上,看着人救火。一个人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话:“奴婢送蒋姑娘进去,就去给蒋姑娘取替换的衣裳,回来的时候看见安郡王上了桥,奴婢,奴婢就没敢过去……后来不知怎么的,大概是风吹着树上的花灯落下来,就着起火来了。”她说着就紧着磕头,手边有个小包袱,已经半散开来,出一条裙子。 于阁老夫人轻咳了一声,今陪她进的于三就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郡王爷过来做什么?” 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大家都能听见,顿时一片寂静,除了太监们救火的声音之外,没人说话。 靖海侯夫人紧紧地拉着女儿的手。这样的把戏,后宅里实在是见得太多了。然而把戏不怕老,只要管用就行。凝碧轩是女眷们更衣之地,安郡王一个男人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单凭这一点,他就讲不清楚。一会儿火灭了,众人进去一瞧,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这黑锅就算背定了。 只是,靖海侯夫人真没想到,被坑的另一个人是桃华,她还当太后就是因为桃华几次为她诊治,要赏她一个脸面才召进来看灯的。早知道太后是要盯上桃华,她真该好好照看一二,至少不能让她自己过来更衣。现在看着是搭上安郡王,可这事儿后传出去,那名声就坏了,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一片寂静之中,太后倒笑了:“老四这孩子,就这么等不得。都跟他说了,出了正月皇帝就会下指婚的圣旨,还非要捡着这时候见一面。” 靖海侯夫人握着女儿的手又紧了一下。太后听起来可真慈啊,立刻就出来给安郡王描补了,但这也等于是把婚事敲定了——堂堂一个郡王,皇室血脉,就只娶一个医家女做正妃。回头说起来还要谢太后替他一大被遮了,免得被人议论丑闻? “皇帝,既然这样,圣旨还是早些下吧。”太后似乎没看见众人的目光,只管含笑去看皇帝,“写都写好了,就早点叫人去蒋家宣旨,别再逗老四了。” 皇帝脸在灯光下看不出喜怒,只是点了点头。他这一点头,就好像忽然按下了什么机关消息似的,一众人等忽然都活了,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其中心大意不外乎是要恭喜安郡王,以及说几句年轻人就是这样云云,听着好像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似的。 靖海侯夫人正在心里暗诽的时候,忽然觉得曹蕙摇了摇她的手,低声道:“凝碧轩里怎么没动静?”桥上烧起火来了,又成这样,里面的人难道不知道吗? “怕是正想着怎么走……”靖海侯夫人皱着眉头。九曲桥头已经烧成一团,不可能从桥上再走过来,安郡王如果豁得出去,还能试试游水离开,然而被人看见衣裳头发尽,这也是证据。何况他走得了,难道桃华也能跟着他跳水?到时候两个人都淋淋的,岂不是不打自招? “总觉得不太对劲……”曹蕙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外头忽然有人笑道:“赵侍郎在说什么呢?郡王府的大喜事?是说本王吗?” 刚刚在说郡王府很快就要大喜的工部侍郎,也就是赵充仪的父亲,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出口就僵住了,颇有些困难地把脖子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样做的不只他一个人,靖海侯夫人就看见皇后猛地一转头,其力量之大颇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扭到脖子。 只见江岸上一个人大步星地走过来,一直走进灯光之中。此人身穿大红常服,不是沈数还有哪个?只是他身上头上都是干的,没有半点水渍模样,显然不是打江水里爬上来的。 “臣弟去解了个手,回来就见人都没了,问了小太监才知道是走了水。”沈数一直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个礼,又向太后行了个礼,“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惊动了皇上和母后?这里风有些大,实在不宜久留的。” 是啊,不过是九曲桥的一截桥面起了火,真不算什么大事,怎么就惊动了皇帝和太后呢?还不是因为有内侍跑来喊了一嗓子,说把你给堵在里头了吗? 太后脸上的表情在跳跃的火光下晴不定,她一句话都没说,就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女。 女比赵侍郎还要吃惊,她像个傻子似的看了一会儿沈数,又下意识地转头往岸边看。放火不是她的任务,她的任务是泼蒋家姑娘的裙子,然后延误取裙子的时间,并且在看见桥上起火的时候就出来喊走水,然后说出她的台词。 所以她其实并没看见沈数走进去,按照计划,应该是个太监盯着沈数进了凝碧轩之后赶紧放火,而她只要说几句事先编造好的话就行了。但是现在沈数在这里,那么放火的人呢? 太后已经知道今天晚上的事办砸了。众目睽睽之下,沈数的突然出现已经把刚才这女的谎言戳了个对穿——他不但没有跳进圈套里,还反将了她一军。 现在怎么办?刚才她已经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指婚的圣旨都写好了,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若否认,难道是让皇帝把写好的圣旨收回?若圣旨仍旧发下去,那不啻是明晃晃地告诉众人,她是铁了心要给沈数指个不相配的王妃,连脸面都不要了? 皇帝脸上一直没有表情,这时候才摆了摆手,杜太监麻溜地带了两个人上来,堵住那女的嘴将她拖下去了。沈数还在追问:“赵侍郎,你方才说的是什么大喜啊?” 赵侍郎有口难言。赵充仪今晚也出来了,见父亲被得说不出话来,顿时捂住小腹,蹙起了眉头。皇帝一眼看见,果然神就冷硬起来,沉声道:“方才说的是你的亲事。虽说你要给崔氏守一年,亲事也该早定下来才是。指婚的旨意朕已经写好了,过几就叫人去颁旨。” 赵侍郎松了口气,掠了女儿一眼,心里泛起一丝得意。沈数虽是郡王,可他女儿如今怀着龙胎呢,皇上到底还是护着女儿,给他脸面的。 皇帝脸这一沉,沈数脸上虽然有不服之,却也不敢再说了。这时候划着小船去凝碧轩的太监已经回转,上岸就扑通跪下回话:“蒋姑娘不在轩内,只有一个当值的女昏睡不醒。” 蒋桃华也不在里头?合着所谓的私会,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众人面面相觑,已经没人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给太后解围了。 “当值之时睡觉。”皇帝淡淡地道,“拖下去,跟刚才那个眼神不好还胡说八道的一同打死。” 太后嘴微动,却没有说话。皇帝这是快刀斩麻,把什么事都推到人身上,就目前来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可是如此一来,她就无法问清楚今天晚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沈数究竟有没有进凝碧轩,原本应该在凝碧轩里的蒋氏又跑到哪里去了?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蒋氏呢?” 四周静了片刻,一个女嗫嚅着道:“方才这边喊走水的时候,奴婢仿佛看见蒋姑娘在灯林里,只是当时没看清楚,不敢妄语……” “无事就好。”皇帝始终面无表情,“既如此,都不必在此了,我送母后先回去。都散了吧。” ☆、第126章 指婚 灯宴简直是不而散,太后一回到自己中,脸就狰狞得可怕了:“人呢?” 青玉知道太后问的是那些执行计划的人,其中两个女已经被皇帝下令处理,就还剩下那个点火的太监了:“奴婢已经叫人去找他……” 用不了很久,人就找到了,但是没法问话,因为他被泡在冰冷的江水里,连呛带冻已经昏不醒,眼看着只剩半条命了。 至于那几个在饮宴处散播假消息的人和内监,也一样的糊涂,他们都确定自己完全是按照吩咐行事,但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却是一无所知。 至于蒋桃华,事实证明她的确在灯林里观灯呢,据说是因为取衣裳的人久久不来,她不敢耽搁太久,所以还穿着那条脏裙子返回了席上。至于说为什么没人看见她,理由也很简单——裙子脏了,虽然反穿过来也是有些失仪,自然不好往贵人们面前凑,以免失礼。 “都处置了。”太后冷冷地道,脸黑得像锅底一样。谁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因此这口抛出去的黑锅最后没有扣住任何人,反而正正掉回来砸在了她头上。 皇后大起胆子道:“姑母,不管怎样皇上已经当众承认了指婚的旨意,这事儿总也算办成了。” “糊涂!”太后几乎是要吼起来了。这是指不指婚的事吗?这是她的脸都丢光了!而皇后却只惦记着把蒋氏给指了出去,只惦记着她那点私心,有没有考虑过她这个姑母现在是什么境地了! 皇后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垂手站着,不敢再说什么了。 太后被她这一气,只觉得两边太如同有人在凿击似的痛,一阵阵的闷气短。皇后吓得连忙上前跟青玉一起给她拍背抚气,好半晌看太后终于恢复了,这才告退出去。 太后看着她出去时步履颇为轻快,怒气又止不住要往上冲:“你看看她那样子!” 青玉可不敢再让她发怒了。方才太后那一霎脸煞白,可把她吓得不轻。若不是因着是节下,立刻就要叫太医了。只是今晚若再惊动太医,传出去这话就更不好听了,只得自己上来替太后抚背顺着气道:“娘娘切莫再动怒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的,皇上已经处置了两个,断没有人敢嚼舌头的。” 太后叹道:“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里头这些人内侍是不敢,可今来的那些官员命妇们却一定会私下谈论的,皇帝可不能像打死人一般打死他们。 想到死掉的两个人,太后又恼怒起来:“一群废物!打死倒是便宜了她们。” 青玉没有接话,身为人,她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儿兔死狐悲之。在江岸上指证沈数的那个人,原是在寿仙伺候的,因在花园里说什么白丁香是雄雀粪、望月砂是野兔粪之类的话,引发了太后那一次的呕吐之症。后来太后病虽然治好,这人却被找个借口打发到浣衣处去了。 浣衣处那等地方,做的是最辛苦的活,比之在寿仙里洒扫更苦。这人呆了几个月就受不了,原是想借着此次行布局之事重得太后心,谁知最后倒是搭上了自己一条命。虽说富贵险中求,但如此结局,还是令青玉有些唏嘘。 “还有那几个,也都处置了。”太后余怒未休,冷冷地道。 这指的是在宴席上说话给沈数听的那几个小内侍。青玉偷窥了一下太后的脸,低声道:“他们虽愚笨,却也还有几分忠心。依奴婢的短见,不如叫他们戴罪立功……”计划的失败实在不怪他们呀。 “立什么功?” 青玉将头垂得更低,一边抚着太后的背,一面悄声道:“奴婢在想,今儿晚上这火放得实在怪。且守梅林的那几个,明明看见安郡王过去了的……” 太后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他搞的鬼,这何须多说。”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