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严非还坐在沙发上给乐乐讲故事。没有动画片看后,乐乐格外的喜听别人讲故事,景临每晚是要修炼,但那都是在乐乐睡着以后才开始的,乐乐没睡之前,他们三个一般都会在客厅里待会儿,然后严非就喜给乐乐讲故事,从搬进来后没有一天落下过的,天天一个小故事,内容还都不带重复的。景临奇怪莫非这些都是他小时听过的,严非笑说都是他编的。 景临走过去坐在旁边听了会儿,等乐乐打哈欠后,就和严非互道了晚安,带着乐乐回房睡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景临起的比平常还要早些,严非和他差不多时候起,提着鱼也早早的回去了。 虽然现在世道不好,但是过年祭奠亲人的习俗大家还是不想落下。家里没有香蜡纸钱,景临就提了几斤米去村里的小店。 小店是村里的发财叔家开的,平常就卖些常用的生活用品,小孩子吃的零嘴,大人喜的烟酒,祭祀用的都是有的。景临到的时候有好几个人也正站在里面拿着塑料袋往里装香蜡和冥币火纸。这些东西不能吃,放着还占地儿,也就清明和节能用了,两斤米就能换上一大包,彼此都觉得划算。 除了这些,景临还换了几对联。走得时候看到被摆出来的火花,想到乐乐,顺手也换了一些回去。 回到家,景临一边煮早饭,一边起了另一口锅,切了一块五花出来做刀头,和大公一起下锅煮。扔几块木板柴进去,就不需要人随时看着了。 这时乐乐也已经起了,小家伙也知道今天要过年了,懒觉也不睡了,半眯着眼睛就往浴室里走。 景临摸摸他的头:“等会帮舅舅扶梯子。” “好的,舅舅。” 景临家的竹梯子坏掉了,还得去借赵志文家的,到的时候,一家人也在贴对联,地上还摆着一对大红灯笼。 赵志文站在梯子上,两边都贴好了,正在贴横幅。 去年景临家里就剩他和乐乐以后,周玉也让景临带着乐乐过来和他们一起过年,今年也是,不过还是被景临推辞了。 周玉见景临来了,让赵承怀帮着扶梯子,“阿临过来了。正好给你换了一板豆腐,你过来了我也不用特意跑一趟了。” “哪里来的豆腐?”景临问,村里人平常吃豆腐豆干都是买的,下乡的豆腐贩子早就不来了。 周玉说:“花婶做的,两斤黄豆换一斤豆腐,比外面卖的好。” 景临想了一下,然后说:“我小时候好像喝过她做的豆花。”周玉口中的花婶,是靠近加工站的一家人,景临对她的印象就是常年扎着两个麻花辫子,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 周玉转身进了屋,一会儿两手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竹制简易托盘出来,上面垫着白纱布,纱布上面放着一块白白的豆腐。景临拿在手里看了一下,纱布上面水不多,可见这豆腐的分量足。 赵志文贴完对联后,开始挂灯笼。这几年生活好,家家户户都买了大红灯笼回来挂,有的还买了彩灯从自家二楼放下来,过年期间每天晚上通着电闪一晚上,都是过年前换上,元宵节后再取下,来年再继续。今年没有电了,挂上红灯笼应个景。 梯子没多重,赵志文用完了后,景临没让帮忙,一手托着豆腐,一手扛着梯子就回去了。 扶梯子的时候,鸭鸭看乐乐把自己的脚用力的抵在梯子上,自己也学着伸出脚掌,结果它足钩太锋利了,一用力就听“咔”的一声,足钩刺进了梯子里,梯子最底部的一截因此裂开了一道口子乐乐被吓了一跳:“鸭鸭,梯子被你踩坏了!” 鸭鸭把足钩拔出来,扇扇翅膀,尴尬得往旁边走开两步。 “你脚趾甲太长了,要不要剪掉一些?”乐乐小脸严肃,因为他发现了,每天早晚舅舅在打坐的时候,鸭鸭都会跳上蹲到舅舅身边睡觉,尽管它很小心了,但乐乐有次还是发现鸭鸭跳下的时候,把单给钩破了。像舅舅以前跟他说的一样,如果乐乐不经常剪脚趾甲,袜子前面就会长眼睛。 “嘎!”剪脚趾甲?鸭鸭表示这个就不要了,走到乐乐身边歪着脖子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脸。 “鸭鸭你又长高了!”对于小伙伴的亲近,乐乐还是很高兴的,不过心里也有点小小的烦恼,小伙伴长太快了,都快和他差不多高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超过他,怎么他长这么慢啊? 鸭鸭伸了伸自己的长脖子,和乐乐比了比,然后得意的叫了两声。 从梯子上爬下来的景临将两人的互动全程看在眼里,他眼中带着笑意,安乐乐:“你以后会长得像舅舅这么高的,别灰心,到时候鸭鸭就比不过你了。” 这下换乐乐冲鸭鸭得意了:“舅舅说我以后会比你高哒!” 鸭鸭悻悻地叫了两声,好吧,它有预自己就算再怎么长也长不到大主人那么高的。 景临摇头笑笑,这个比往年还要冷清的节,有了两个小家伙在旁边叽叽喳喳,似乎也热闹了起来。 还掉了梯子,景临回到家里让乐乐和鸭鸭在后院玩,自己开始收拾要用到的鱼。 一晚上没换水,拿出来的鱼还是活蹦跳的,景临看了一下,都是鲢鱼。他们这里过年,大家不止要吃鱼,还非常有讲究的要是鲫鱼和鲤鱼,鲫通吉,鲤通利,讲究大吉大利。不过今年鲫鱼鲤鱼是没有了,用鲢鱼代替一下,聊胜于无。 景临捞了两条体型稍微小一点的,去鱼鳞掏鱼肚挖鱼鳃,过油稍微煎了一下后就用大盘子装了起来,这个等会儿去祭拜的时候要和大公还有五花一起当祭品的。 灶里柴火旺,水烧开后,差不多再煮半个多小时后大公就了。刀头装盘,大公用小汤盆勉强装起来,和两条鱼一起放到竹篮里,家里没有新鲜水果了,景临拆了一包水果干装盘替代,再拿出一瓶酒和酒杯,祭品就准备完毕了。 锁好门,景临带着乐乐往坟坡走。香蜡纸钱是乐乐自告奋勇要提着的,刚开始还好,结果他走了一会儿他就有点提不动了,又不好意思跟舅舅说,鸭鸭见了,脖子一弯,居然就把袋子从他手里抢了叼了起来,然后神气的跟在景临两人身旁,看起来又白又肥的股一摆一摆的。 路上有碰到祭拜回来的,看着鸭鸭都觉得有趣。 因为村里的坟墓都集中在坟坡,大家也都选在上午祭拜,所以祭拜的人很多。严非一家人也在其中。 他们家亲人在外面请了牌位的,平常清明都没有回老家来。景临到的是时候,远远的看见严非兄妹俩正在坟前烧火纸。 景临把托盘在已逝家人的坟前放下,然后拿了一叠火纸和冥币出来给乐乐,“帮舅舅把火纸撕出来。” 乐乐蹲在原地把火纸一张一张的撕出来,鸭鸭用嘴也来帮忙,但是火纸质量很差,味道也不好,它撕了没两张就嫌弃的放开了,自己在旁边溜达,一会儿看看乐乐一会儿看看别人,忙得很。 景临跟爷爷说了会儿话,说了这小半年来发生的事,自己和乐乐的情况。自己扣了头,乐乐也乖乖的跪下。 最后祭拜到姐姐姐夫的时候,乐乐知道这里面是自己的妈妈爸爸,没忍住红着眼睛哭了,把脸埋在景临上。景临心情也低落下来,搂着乐乐在原地站了会儿后才离开。 今年这个节太冷清了,因为怕惊动山林里的动植物,村里人最多和景临一样换了些拿在手上玩的火花,鞭炮没人换,烟花也没人换,周围安静得很,附近连鞭炮声都没听见一声响的。 回到家,景临在自家井边拜了龙王,厨房里请了本该腊月二十三就该请的灶王。 中午简单的吃了点后,景临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冬天虽然来得突然,但是冷起来和往年其实也没多大区别,早上会结冰,但是到中午会就化掉,没有冰箱,食不处理的话,还是放不了几天。 景临把大公分成三份,一份炖汤,一份凉拌,一份用来炸丸子。 看着豆腐也多,景临又分出一半豆腐出来,剁了点猪瘦一起捏了丸子进油锅炸了。 一下午,景临在厨房忙活,乐乐在他身边转悠,景临炸丸子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惦着脚往锅里看,景临用小碗装了半碗递给他,不敢给他多吃,怕他现在了晚上吃不下正餐。 “谢谢舅舅!”乐乐捧着碗笑得酒窝都出来了,然后跑出去蹲在菜地旁边,他吃一颗,喂鸭鸭一颗,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他也很乖没再吵着要,把碗放下就又和鸭鸭玩去了。 到半下午的时候,该炸的都炸好了,做饭的材料也全都准备好了,景临闷上了白米饭,动手准备晚饭了。 晚上景临准备了八个菜一道汤,清蒸虾干、红烧鱼、烧公、粉蒸、肥锅、珍珠丸子、麻婆豆腐、凉拌丝,汤是汤,里面加有周玉之前晒干的变异南瓜子,周玉分了他不少,每次炖汤景临都会剥十几颗放进去,还有几盘炸的丸子。 这么多菜,光靠景临和乐乐两个人,三天都吃不完,不过他不担心,家里还有个大胃王鸭鸭呢,不存在吃不完浪费的问题。 临近天黑,景临把家里可拆卸的大桌子搬到客厅里,饭菜都上了桌,不习惯待在家里的呱呱也回来了,景临在屋里点了两个煤油灯,两人一鹅,都坐在桌子边,提筷子开动了。 当然鸭鸭没有手是提不了筷子的,它站在椅子上,因为它的大胃口,原本的碗已经改成了比较大的汤盆,里面装了大半盆米饭,另一边堆着不少的菜,如果它尝着哪种特别好吃的时候,会冲乐乐叫一声,然后乐乐就用勺子给他拿。 村里不少人见识过鸭鸭的战斗力,虽然羡慕景临家,但是如果让他们知道鸭鸭的大胃口,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哪怕是以前,农村里人养猫养狗的,也都只是喂剩饭剩菜,像鸭鸭这种比一个成年人胃口还大的,就算把鸭鸭送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愿意要的。 景临没这种想法,他不能每天都陪着乐乐,鸭鸭的出现就很好的帮了他的忙,有鸭鸭陪着乐乐,乐乐相当于有了朋友,子变得越来越活泼,而且它还能保护乐乐,基于这两点,景临也不会因为心疼粮食而不给鸭鸭吃。之前吃饭鸭鸭还是不上桌的,自从那晚鸭鸭帮他打架后,他觉得不能单纯把鸭鸭当成一只变异鹅来看,他选择把它当家人,而且鸭鸭一直很卫生,即使上了桌,吃完之后饭盆是干干净净的,桌子也是干干净净的。 至于呱呱,它貌似对人类吃的东西并不兴趣,自己在客厅里跳了一会儿后就又出去了。 这顿饭景临吃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吃到后面饭菜都凉了,他和乐乐都停下筷子看着鸭鸭吃。 等到肚子不那么撑了,景临收了碗筷把厨房收拾了,又洗去了下午做饭身上沾染的油烟,然后就准备拿着白天换的火花去找赵家。 还没出门,严非就开门进来了。 因为这边有别人家吃年夜饭的时候外人不能去打搅的风俗,所以严非虽然早吃完了饭,还在家里多待了一个多小时才过来。 看景临手上拿着的火花,就知道景临准备出去了。 “你等我一下。”严非说,转身飞快进了自己的屋,随后拿着一条黑围巾出来,正是他织的那条。 严非把围巾递到景临面前,因为是第一次织的围巾,手法不行,围巾比以前街上卖的丑多了,所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想元旦的时候当作新年礼物送给你的,但是那时候太突兀就一直留着,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送给你了。” 景临一直以为这围巾是严非给他自己织的,没想到是给他的,可见严非在那之前就已经对他有了那种心思。他突然很好奇严非是什么时候开始喜他的。 他也问出来了,“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因为乐乐在旁边,景临问到一半反应过来了,所以话只说了个大概。 但是严非明白。 “一见钟情。”他说。 景临脸有点烫,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严非的时候,因为他出的身材外貌觉得他有点像模特,但当时严非见到自己时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本就没注意。 严非一直伸着手,景临犹豫了一下后,接了过来。然后他把手里的油灯和火花递给严非:“你帮我提一下。” 等严非接过后,景临把围巾戴上了。他今天没戴围巾,穿着高领衣,戴上围巾后,更加的暖和了。 “我们走吧。”景临不看严非,拉着乐乐转身就走。 严非提着油灯和火花默默的跟在身边,心里却非常高兴。 往年这个时候大家吃了晚饭,都喜在自家门前摆上烟花炮竹,等放够了,看晚的就进屋,喜打两把小牌的也会去小店凑堆。因为要守岁,家里的电灯都要亮通宵,所以村子里到处都是亮堂堂的。这会儿大红灯笼不通电,村里人脑子活泛,家家户户都点了油灯挂在屋檐下,倒是另有一番意境。 赵志文家屋檐下也挂了一盏,景临几个到的时候,严锐锋夫和严璐已经在了,赵家摆了小桌子在灯下面,上面放着瓜子糖果,还有一盘周玉炒了的南瓜子。大家就围在桌子边说话,中间放着火盆,隔壁马小远和他姐姐在院子里玩火花,哦哦的叫着,很兴奋。 乐乐看得眼馋不已,景临给乐乐也点了一,叮嘱他小心着点,然后让他和马小远姐弟俩一起玩了,因为是村中心,有点热闹都喜往这边来,小孩子闹出来的声音动静大,不一会儿就有其他人也带着小孩过来了,马仁善一大家子也出来了,马淳健扶着着大肚子的孙莉莉。 孙莉莉肚子已经七个月大了,马家将她照顾得很好,加上又有景临布置的聚灵阵,孙莉莉的气看起来非常好。 景临帮着搬凳子出来给这些人坐,一堆人凑在一起,聊聊天。因为最近村里人很多事都齐心协力,聊了一会儿,比从前更亲热了些。 说着说着,就有人说起了正月拜年走亲戚的事儿。村子里除了景临和赵家这种,其他的在别的村子基本都有亲戚,往年好多人从初二走到十五才能停下来。一般的亲戚也就算了,但是娘家那里,自家亲爸亲妈不回去看一下不合情理。但现在情况特殊,走哪都不安全,人数少了本就不敢出去。而且,之前就定好了初六村里就开始修围墙,时间很紧。 最后大家只能无奈叹气,今年就暂时不回去了,等周围情况再安全的一点,再找机会回去看看。 一直坐到深夜,大家瞌睡都来了,虽说除夕夜都要守夜,但是大部分人连着几天没歇,之前忙的时候是吃了晚饭就睡了,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虽然穿得厚,火盆早熄了,再坐下去就得冻生病了。 乐乐已经睡着了,被严非抱着。景临提着周玉给的几斤糯米粉走在旁边,他发现只要他和严非在一起,乐乐都是被他带着的,比他这个亲舅舅看起来更像舅舅。 景临回到家,看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就按照爷爷从前做的一样,把扫把藏起来,初一天不能被看到。严非把乐乐放到卧室,出来时正好看见景临拿着扫把出去,也跟着走出去,看他在后院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把扫把放进杂物房里藏起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遵循老传统的了,譬如严非家,扫把什么的,过年期间从来没见他老妈藏过,很多大人都不在意了。所以看着景临顶着一张认真脸到处找藏扫把的地方时,严非不由的想到以后他和景临一起生活后,每年景临也会这样认真藏扫把的模样,心里就开心了起来。 之前杂物房里养着群,味道不怎么样。后来群稍微大点,杂物房里转不开了,景临就在围墙外边家里放柴火的地方搭了个棚,把都养在那里去了。不用到杂物房喂,平常没事儿景临是不去杂物房的,扫把藏里面确实合适。 景临从杂物房里出来,看到严非倚在后院小门门框上,眼中的温柔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了,他后知后觉的想到原来自己的视力又变好了,这么暗的环境还能看清严非藏在夜里的情绪。 严非并没有发现景临能看清他双眼带上的情,他见景临站在原地不过来,就站直了身体想向他走过去:“站那里做什么?” “没什么。”景临走过去,在明亮的地方又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睡?” 严非说:“我还没洗澡呢。” “两个热水壶里的水都是的,你留一半喝就行。”都是习惯冬天也每天洗澡的,不出汗并不脏,略微洗一下就行的,一壶半的热水兑了冷水也够了。 “那你先去睡吧,我去洗澡,晚安。” “晚安。” 今年也没有人十二点一到就放鞭炮新年了,景临这晚一直在上打坐到后半夜才睁开眼。然而他躺在上后,脑海里一直出现严非在夜下也依旧深情的眼睛。 他翻个身,看着在身边睡的乐乐。他从前因为赵志文的几次相亲,也想过自己以后要找个什么样子的子。但不管他假设得多好,最后还是被他从脑中挥去。乐乐跟着他后,他在上班的时候也有年纪比他大的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但无一例外都说他还有个外甥养,条件不太好。很多女生刚开始或许不会介意,但等到有了自己的孩子,不介意几乎是不可能的。那种完全不介意的女生,在景临的接触中,暂时还没遇到过。 景临也问过乐乐,如果他给乐乐找个舅妈回来怎么样。乐乐当时很吃惊,然后问他有了舅妈还喜乐乐吗,景临说了喜,但是乐乐还是不安,连着好几天都闷闷不乐,话比从前更少。于是景临跟他说,他决定不找舅妈了,乐乐才慢慢的又笑起来。 对于严非,景临是不讨厌的。应该说是有点喜,但他搞不懂这种喜是朋友还是恋人的那种,因为他发现自己总是不忍心拒绝严非,只要严非因为他的拒绝而情绪低落,他也会跟着不开心。 他变得越来越在意严非的情绪。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