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肃王父子前来碰了头,裴玑重新坐回马车上时,楚明昭小声问他:“夫君与公爹真的打算将来划江而治么?” 裴玑笑着逗她:“是啊,昭昭喜南方还是北方?” 楚明昭深深望着他:“我喜你。” 裴玑顿了顿,一把将她按到靠背上,搂着她恣意索吻,又隔着衣裳一番,随即似不足于此,伸手就去解她衣襟。楚明昭抬手按住,着气低声道:“外头还有好些人呢……”她可不想在这里玩车震,想来动静会很大,到时候她一定会出名的。 裴玑眸光微动,稍稍平复了气息,在她脸上亲了亲才放开她。 “父王是这般代的,”裴玑摸了摸她的脸,微笑道,“但我觉得这是没谱的事,父王怎会分裂祖宗社稷。” 楚明昭靠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道:“不论如何,我都跟你一起。” 裴玑环住她的,在她耳畔低语:“咱们这一走可就不能回头了,昭昭可想好了?” 楚明昭转眸看他,反问道:“为什么要回头?” 裴玑低低一笑,在她上吻了一下,复又道:“坐马车会慢一些,这两三可能都要在马车上待着,昭昭且将就着,等到了地儿再好好休整。” 广宁卫位处后世的辽宁省,隶属辽东都司范畴,是东北最高军事重镇,辽东总兵府便设于此处。 习惯上将亲王宅邸称王府,但实质上亲王居所就是一座王。 楚明昭觉着若非她嫁给裴玑,她一辈子也见识不到王的模样。 马车过了青绿点金的端礼门,途径山川坛、社稷坛、宗庙,殿在望。亲王殿顶饰青琉璃瓦,窠栱攒顶,中画蟠螭,饰以金,边画八吉祥花。 一路往里入,裴玑一路跟楚明昭介绍。 太-祖之制,王正中之殿称承运殿,十一间。后为圜殿,次为存心殿,各九间。承运殿两庑为左右二殿,自存心殿、承运殿始,周回两庑,至承运门,为屋一百三十八间。殿后为前、中、后三,各九间。门两厢等室九十九间。王城之外,又有周垣、西门、堂库等室在其间,凡为殿室屋统共八百间有奇。 楚明昭一路走一路看,想到这里就是她的家,倒是有些不习惯。她从前住的宅邸与这种皇室阙是不可同而语的,四合院再大再气派,也赶不上殿的阔大宏壮。 裴弈平素就住在承运殿,后头的存心殿是裴玑的起居之所。裴玑命人将他与楚明昭的行李搁到存心殿后,便拉了她一道往承运殿去与王府众家眷觌面。 正如裴玑所言,王府后院并不复杂,只有郭氏、林氏两个次妃。郭氏便是裴琰的生母,林氏则只得了个女孩儿,那女孩儿名唤裴语,今年十三,倒是与宋娇同岁。楚明昭心里暗暗祈祷她这小姑子千万别跟宋娇一样难才好,旋见那小姑娘看到他们一行人进来便怯生生地躲到林氏身侧去了,心里倒是松了口气,看来这小姑娘并不骄恣,应当不至难相处。 然而拜见了一圈,楚明昭却始终没瞧见她正经婆婆。 从承运殿出来后,她悄悄问起这事,裴玑叹了口气道:“我正要领你去。”说着便拉她往承运殿左边配殿而去。 两人刚走至门口,就瞧见一行人迤逦而出。 楚明昭瞧见那打头的鲜衣美人,不一怔。 眼前这人姿容殊丽,气韵姽婳,行动之间端雅之态不可言,只是形容憔悴,容极淡,只在瞧见裴玑时嘴角才浮起一抹笑意。 裴玑挽着楚明昭上前见礼,跟她说这是他母亲。楚明昭心中喟她从前猜得果然不错,她婆婆真是难遇的美人,想来年轻时候容貌更盛,否则也生不来裴玑这般样貌逆天的儿子。 反观郭氏跟林氏,一下子便被比了下去。 “哥儿回来了,”姚氏含笑拉着儿子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一眼楚明昭,“进来说话吧。” 裴玑与楚明昭一左一右伴着姚氏入内后,又扶她坐下,担忧道:“母亲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瞿先生来瞧过几回,说也无甚恚碍,”姚氏示意丫头上茶果,“我却才要出来你们,不想可巧遇见了。”又转向楚明昭,“过会儿我拨两个丫头过去帮你们收拾。你先安置下来,这阵子将王府各处都悉悉再说。” 楚明昭颔首应是。随即见丫头端上了茶水,又起身恭敬一礼,补上了媳妇茶。姚氏面上自始至终都无甚波澜,看不出喜恶。 自配殿出来时,裴玑斟酌着对楚明昭道:“这么些年,母亲一直都是这种淡漠的子,并非针对你,你不要介意。” 楚明昭笑着“嗯”了声,又前后想想,觉着有些奇怪:“母亲为何方才没去承运殿大殿?” 裴玑叹道:“母亲与父亲多年不睦,一直深居简出,又不愿瞧见郭次妃他们,便来配殿这头见我们。” 楚明昭觉得裴玑母子跟裴弈的关系都很微妙,揣度着其中大概有什么隐情。 姚氏动作倒是快得很,楚明昭跟裴玑前脚刚回存心殿,后头便有两个丫头过来帮忙打下手。 存心殿规制上只比承运殿略小,光是正殿偏殿加起来便有九间,宽敞异常,楚明昭跟着裴玑前前后后转完便花了好一番工夫。 等东西都归置得差不多了,姚氏派来的两个丫头看到世子领着世子妃回来了,躬身行了礼,又道:“王妃说世子这头伺候的人手不够,命奴婢两个留在存心殿办差。” 楚明昭在殿内扫了扫,发觉裴玑这里伺候的丫头婆子的确没几个,旋即思量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你们叫什么?” “回世子妃,奴婢元霜。” “回世子妃,奴婢谷雪。” 裴玑挥手命众人退下,转头笑看向楚明昭:“我忽然想起来,你从前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叫水芝玉簪什么的,都是花名,你是想当花神么?” 楚明昭摆手道:“那明显不是我起的名字。那些都是娘帮我起的,要是依着我的意来,我就给她们起个豆包粉团酱腊什么的,听着就有食。”又拉了拉他的衣袖,“我方才仔细看了看,你这里的丫头虽则数目少,但长得可不差啊,是不是父亲母亲送来给你练手儿的?” “我又没碰过她们。” 楚明昭噘嘴:“是不是因为不能碰才不碰的?” 裴玑将她到殿内立柱上,低眉凝着她:“能碰也不碰,我一开始就指着拿我将来的媳妇练手。” 楚明昭伸臂勾住他的脖子,亲他一口,笑眼弯弯:“真的么?” “当然。” 两人说笑一番,裴玑想起一事,又道:“岳父岳母那头大概也安置得差不多了,昭昭要不要去看看?” 楚明昭点头,笑道:“那劳烦夫君带路。” 楚慎不好住在王府里头,裴弈另外给寻了一处宅子暂做侯府让楚慎一家安身。 楚明昭与裴玑挽着手从存心殿出来时,正碰见裴语与一女子说笑着往这边来。两人瞧见裴玑二人便是一滞,随即赶忙趋步上前行礼。 楚明昭不记得她方才在承运殿见过裴语身边的那姑娘,便出声询问她的身份。 那女子柔顺一低头,道:“妾身姓薛,家父乃辽东都司都指挥使薛远。” 都指挥使,正二品大员,掌地方最高军权,辽东都司的都指挥使更是位高权重。 楚明昭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那个低头的动作就想起了两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裴玑却没管什么娇羞不娇羞,拉了楚明昭就走。 等两人走得远了,裴语摇了摇身旁人的手臂道:“含玉姐姐,还去后头园子逛么?” 薛含玉望着裴玑的背影,抿了抿,轻声笑道:“去,走吧。” 楚明昭回头望时,见二人已经走得远了,忍不住道:“那薛姑娘是不是认识你?” “瞧你这话说的,我跟她又没有情。她跟语姐儿比较稔。” 楚明昭戳了戳他:“说不定人家是特地来找你的。” “她是不是来找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理会她,”裴玑说着止住步子,揽过她笑道,“吃醋了?” 楚明昭大大方方点头道:“嗯。”又抓着他手臂,“我怎么觉着语姐儿跟你不亲?” 裴玑挑眉:“她当然跟我不亲,她跟我大哥比较亲。” 楚明昭瞪大眼,不是吧,放着王世子哥哥大腿不抱,跑去跟郡王哥哥亲? 郭氏将裴琰叫到跟前后,挥退了一众下人,先是询问了裴琰在京的状况,后又着脸道:“裴玑要娶个逆贼亲眷便也罢了,你跟着瞎搅和什么?” 裴琰不在意地道:“万一赌对了呢?再者说,就算真娶错了,回头废了她不也一样。” 郭氏脸沉半晌,道:“我一早便有意让你父王促成你跟那薛家姑娘的婚事,你如今可倒好。” 裴琰没骨头一样靠在榻上,散漫道:“那也不妨碍,让她做个次妃难道还委屈她了?” 郭氏烦躁道:“就是不知道你父王怎么盘算的。”又想到一事,一把将他扯起来,“今休整一天,明可该去宗学跟校场了!你父王必要查验课业跟功夫的,你赴京这几月里是不是都荒废了?” 裴琰叹道:“母亲着什么急,纵然我荒废了几月,我那弟弟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就没见他在京干过什么正经事。” 郭氏冷笑:“兴许人家背地里卯着劲儿呢。你倒有脸说,你哪回比过裴玑了?你父王原就偏心他,你再不知上进,你让我将来指靠谁去?”她见儿子闷头不说话,心头更郁郁,恨恨道,“那个人镇病歪歪地吊着怎也不死!早将位子挪出来才好!” 裴琰听她说起这个就心烦,要是能把姚氏咒死倒是可劲儿咒,但眼下说这些又有何用。他是长子,但坏就坏在出身上,他要是从王妃肚子里爬出来的,那王世子的位子哪能轮得到裴玑。 晚夕,楚明昭本要去与婆婆一道用膳,但裴玑说母亲喜静,也没那么些规矩,不必过去。 盥洗罢上后,楚明昭一个人躺着想了会儿事情,便见裴玑披散着一头发施施然走进来。她等他步至畔便一咕噜爬起来拉住他:“夫君明需要早起么?” “当然需要,我明要去宗学了,”裴玑一把将她搂过来亲了亲,“怎么,明天想跟我出去?” 楚明昭抿抿:“我就是问问,我看夫君之前上朝每天都要起很早。” “让我猜猜,”裴玑点了点她的鼻尖,“是不是想着我以后没法给你带早饭了?” 楚明昭嘿嘿笑道:“居然被发现了。” 裴玑拍了拍她的后背:“王府厨房的手艺还不错,不过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他们提。” “那这左近可有什么有名的小吃街一类?” 裴玑思量一番道:“这里东西不如京城多,没有专供出售吃食的,我从前也没注意什么点心铺子,不过我倒是可以带你去逛逛,兴许能发现什么好去处。” “嗯嗯。”楚明昭连连点头。 等他头发晾得差不多了,两人躺到上温存片刻,楚明昭见他又放开她要转过去自去睡觉,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样。她心中困惑,踟蹰了一下,从背后抱住他,轻声道:“夫君心里是不是对之前那次耿耿于怀?” 作者有话要说: 呃,文中亲王府制参考《明史》。 ☆、第49章 自从两人上回那次之后,就又回到了从前那样的状态。楚明昭怀疑他是心里有影,犹豫了几终究是问了出来。 裴玑僵了片刻,缓缓转回身道:“不是……劳顿一路,先休息吧。”说着低头亲了亲她。 楚明昭心知这不过是借口,但他似乎不多言,那她也不好追问,抚的话更不好出口。她思想一番,回了他一吻,闭目就寝。 翌,等他盥洗穿戴妥当,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笑道:“好像是有点秀才的意思。” 宗学是专为皇室宗子设立的黉门。宗室子年十岁即可入学,衣冠一如各州府县学的生员,每岁另有提学官考试。 裴玑眉尖一挑:“我早说了我是个读书人。年年考试我都是头一名。” “所以之前的歪诗是故意做的?” “那是自然,”裴玑凑近笑道,“你不会真的认为我作诗水准跟你一个样吧?” 楚明昭撇嘴:“看透不说透。好了,你可以走了。” 如今换了个地方,自然不能再赖。楚明昭送走裴玑后,自家拾掇了一番便转去给姚氏请安。Coojx.com |